悦读 | 我的奶奶
关于奶奶的记忆,真正开始于六岁。
小时不记事,六岁时第一次随父母一起回了趟老家。一扇泛黄的白漆木门半开半掩,奶奶佝偻着身子,独坐在一张竹制矮板凳上,凝神眺望,直到我们的车近了,她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,冲着我们温柔地笑笑,那笑容的意思仿佛是说:
“回来啦,回来了就好。”
奶奶还从没有抱过我,其实我也没见她主动抱过我哪个大于三岁的堂哥堂姐,也许正因为如此,我才在潜意识里,将奶奶定义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。
爷爷去世得早,奶奶不仅凭借一己之力带大了我的几个叔伯,还将我们的大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条……
其实,在我幼时的记忆里,奶奶也并不总是这么严肃,相反奶奶给予我的初印象,却是“温柔慈祥”的:我记得,六岁的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家,百般的不适应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,甚至还曾因为争不过一块米花糖而跟堂哥姐们怄气。
第一次坐上奶奶的竹板凳,也是因为那次闹小脾气,冬天的风很冷,吹进我润湿的眼眶,也许我是哭了吧……
“幺妹,拿去吃。别让你哥哥姐姐看到了。”
奶奶出现在我身后,用方言亲切地唤我,我却因为陌生感而愣神许久,直到她从围裙的方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米花糖,悄悄地塞进我的手心,我才缓过神来。
后来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,大概是年纪太小,唯有这一幕深刻印在我的脑海。
“去,去跟哥哥姐姐耍。”
奶奶表达关爱的方式也很直白简单,读懂我眼睛里的渴望,就一把将我推至初次见面的哥姐们身边,不管我是不是已经小脸通红,自己只顾着在一旁点头微笑。
而说到这些年我与奶奶的关系,其实也算不上“熟”。 这里我说的“熟”,是家人之间的亲密程度,奶奶待我,时时总带有那么一丝客气,远不像与我堂哥堂姐相处时的那般肆意调笑。
几年前,正处在叛逆期的我内心敏感,朝夕相处中,我觉察到奶奶对我与众不同的态度,凡事总留着那么几分小心翼翼。十三岁的我无法理解奶奶的做法,于是在心灵上也就逐渐开始疏远奶奶。
最后一次见奶奶,是在一九年的春节。听到奶奶患上重症的消息之后,全家人第一时间回到老家,母亲在途中告诉我,这恐怕是“最后一次”跟奶奶见面。
“最后”这个词眼在我内心涌起一阵波动,关于奶奶的记忆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刺激,而在顷刻间,它们全部苏醒。
我想起那个总是极力给我以温柔笑脸的老人,想起她总在每天清晨为我煮上两个鸡蛋,也想起她在某个晌午偷偷为我洗校服。
往昔种种,微小的,平凡的,转化成最复杂的情绪,慢慢地轻轻地深入了我的心,这一刻我发现自己跟奶奶间的距离也许并不是那么远了。
哥哥开车,在老家的一天长街上缓缓行进。 多年过去,这里变化很大,旧街挂上新貌,我仿佛正望着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车窗里倒退,直至记忆中那栋二层小楼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,我的内心隐约感到不安。奶奶一如既往坐在对门的一处屋檐下,只是这一次,她看上去十分疲惫,我与母亲冲她招了招手,她才慢慢转头向我们示意。
病魔让如今的奶奶看上去清瘦苍白,她独坐在阳光下,佝偻着身体,仰头冲我微笑。骤然间我心头一紧,恍然清醒也许自己当年是真的误会奶奶,所谓的小心翼翼,倒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温柔与关心,只可惜那时的我无法理解……
过年前的某天傍晚,我学着记忆里奶奶的做法,搬来了那张小板凳,在泛黄的木门前静坐了许久,暮色沉沉,昔日呈现在老人眼眸中的田园画卷又重现在我的眼前,有这样一瞬,我似乎读懂了奶奶这个独特的习惯。
最平常的日落,最平常的街景,最熟悉的吆喝声,对门是三叔公久未修缮的小楼,邻居家四阿婆收养的一只小橘猫,还有准时成群而归的绿头鸭……
这般的景色在我眼中或许新鲜,但在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眼中,恐怕已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遍,平凡而不平凡,重叠的时间线,奶奶在村子里度过的数十个春夏秋冬,任何一片景都有着别样的情,临别了,怎会有不眷恋的道理?
这时我才突然忆起回老家的第一天,奶奶拖着病体,独自坐在檐下的石墩上,那道瘦弱的身影,如今再想起时让我心间一颤。
与奶奶最后一次散步,是在除夕当天的傍晚,天色才刚刚变暗,乡间公路上就热热闹闹地走着一大家子人,这是我们家最齐整的一次外出,更像极了一场无声的道别。
时至今日,当噩耗传来,我得知奶奶很坚强地与病魔多抗争了两个月,而我并不敢想象奶奶离去的模样,只听叔伯说起,奶奶是在老房子里的堂屋去世的。堂屋敞亮,透过两扇洞开的大门,正好能看见长街上大部分的景色……
我无法猜测下一场离别究竟会在哪天到来,就像我无法猜测,自己碎片般的记忆又会在哪天突然模糊掉一块,写下此篇,在我还不想忘记的时刻,记录下我终会忘记的曾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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